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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肢 (第3/3页)
荣梓杉被恐惧震慑在角落里,浑身发抖。
张颂文的眼睛对上他的,缓慢地摇摇头。
他像听到了信号枪的指令,不顾一切地转身奔逃。错位扭曲的空间被他一个个抛在脑后。这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比例,半人高的老鼠与他擦肩而过,昆虫大的人类在他脚边叫嚷。他踩过浅水洼,攀上锈迹斑斑的铁梯,跑进他唯一辨认出的房间,他的浴室。
关上门,他躲进浴缸。温暖的水顷刻包裹住他,像回到母亲的zigong或者钻进张颂文的怀里。他把头埋进膝盖,护着那条檀香木手串,没能在寺庙说出的祈愿与忏悔此刻倾泻而出。
恐惧将时间无限拉长,一束光从被推开的门照进来。他抬头,是张颂文,被他抛弃的张颂文。他想站起来,腿却颤抖着差点摔倒。张颂文接住他,把他抱进怀里。他瘦弱的手臂顺势搂住张颂文的脖子,痛哭着喃喃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
张颂文轻拍着他的背,温柔地哄着他,我没事,你走之后,我又断片,再醒来就在这里找到你了。那东西没有伤到我的,你放心。
他听完张颂文的描述,似乎想通了什么,但来不及说话,被溅在地上的水就浮现出他破碎的脸。
他们被发现了。
张颂文把他搂紧,不要怕,马上会醒过来的,我们走好吗?
他点点头,被张颂文抱起来。
可不论躲在哪里,靛蓝色的羽毛都如影随形。它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。
最后还是被捉到分离开。
空荡荡的宫殿内,鸟身怪物坐在雕刻繁复的王座上,巨大的翅膀撑起背后的加冕礼袍,全身赤裸。脸僵硬如贴图,诡异如人皮面具。
荣梓杉趴在短绒地毯上,脚踝拴着两条锁链。
他看它起身,每走下一级台阶,下半身细密的靛蓝色羽毛就脱落一些,等走到他的面前,已经全然变成人类的腿,身后是遍地羽毛。
谢谢……它用他的声音说,面部表情变得鲜活起来。你的梦。
荣梓杉愕然,眼睁睁看它贴身而过,暗红的加冕礼袍像流动的血液,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舞台。
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演出。
幕布拉开。
聚光灯打在舞台的正中央。精巧的巨型金色鸟笼显现出来,张颂文正在其中,双手抓着围栏,身上的软纱变成靛蓝色的丝绸。
梓杉,这些都不是真的,你不要怕。
它隔着围栏掐住张颂文的脖子,一点点提起。
张颂文双手扣住它的手,挣扎不出丝毫的空隙,下垂的丝绸随着他的动作摆动,拖出的长尾如鱼尾。他感到肺里的空气愈发稀薄,声音也被闷在喉咙里,不是真的……
荣梓杉目眦欲裂,心如刀绞,发出一声悲鸣。铁链被他挣得哗哗作响。
它回过头,看向他,露出一个挑衅的笑。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宫殿内回荡。它松开手,张颂文如同它褪掉的羽毛一般坠到地上。
荣梓杉哭喊着醒来,久久魇住,回不到现实。先醒来的张颂文将他搂进怀里,母亲似地抚摸他的额头脸颊,呼唤着他的名字,直到他平复下来。
他睁开泪眼,翻过身抱住张颂文。
张颂文摸着他的头,轻轻说:“好孩子,没事了。”
他们抱着彼此,对世界置之不理。
荣梓杉已经明白从来没有什么两个人同一个梦,从始至终都是他的梦,是他的恐惧和欲望害他们沦落至此。所以他在梦里能知晓全景,而张颂文只能看到碎片,因为只有他梦到张颂文的时候对方才能出现。这也是为什么每次都是他醒来以后梦境才会崩塌。
那么压制张颂文本人意志的思想又有多少来源于他?
他从拥抱中脱离,表情在看到张颂文脖颈上青紫的痕迹后扭曲了。
“梓杉?”
他颤抖着伸出手,缓缓覆盖住痕迹。
严丝合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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